他的人生,令我讀不釋手。
他講,我聽。“我那會兒六歲和我姥姥一起住在農(nóng)村。她已經(jīng)六十多啦,那么大歲數(shù)一個人操持家事:洗衣做飯,忙農(nóng)做衣,也沒個人幫。”說到這里,他不禁嘆了口氣,良久他抬起了微低的頭,布滿皺紋的眼角閃著晶瑩的淚花,才道:“如今追悔莫及。”
他告訴我他十六歲時因家里供不起他上學(xué),自己一人在北京闖蕩,去過磁器口、木箱廠,冬天到冰窖口拉冰。。。他講得繪聲繪色,用手不停的比劃著,眼里洋溢著愉悅。“晚上頂著寒風(fēng),得走三站地,手腳都麻木了,臉刺痛得生疼。”“你猜拉一塊多少錢?”我猜不出。“3分!不過有時候人家切完了冰我們還能吃上兩塊。”我讀出了其中的艱辛,但對于他來說苦難中也飽含美好的回憶。
他說他姥姥去世時他不在身邊“老太太一天福也沒享,哎!我特別想念我姥姥,你如今還不懂這份心。但你不要像我一般失去了才懂得珍惜?。?rdquo;他沒有流淚,許是多年的思念的淚水已化為河流。他一動不動的坐在藤椅里,一只手支著額頭靜默無聲。我似乎讀懂了他那因不孝的深深悔意,對家人的感恩,以及對我的期望。
中年時他母親要住院進行手術(shù),醫(yī)院床位有限,他為了不再讓歷史重演,決意留下。夏季的夜晚陰冷潮濕,而他僅用一件雨衣鋪在手術(shù)室外冰冷的水泥地上,陣陣涼意寒透骨,一陪就是一個星期。這也許就是如今他腰腿患病的原因吧。每當(dāng)我細細品讀這件事時,眼底鼻尖總有酸意,是感動,是震撼,是疼惜。
他給我講年輕時到前門、天橋、天安門等地方有趣的游歷;中年時為了給弟弟治病訪盡各地名醫(yī),而他是全家的唯一經(jīng)濟來源。為了省錢在辦公室里睡桌板,省吃儉用;一生在公司里不斷的拼搏最終成為財務(wù)部部長的輝煌經(jīng)歷。
讀懂他的一生,也許需要很長時間。歲月流年,恐怕只有我親身經(jīng)歷了諸多此事,才會明白他這一生的坎坷、不易、美好與辛酸。而浸潤流注他一生的對至親的感恩與摯愛,必將從他慈祥的話語中涓滴于我,不滅不息。
讀他,就是讀風(fēng)雨兼程,讀世事滄桑,讀至親至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