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光悄悄地奔走,“畢業(yè)”對我來說仍是那么陌生,可小學(xué)生活的斑斕卻歷歷在目。
一節(jié)語文課,我分神了。我失魂地注視著窗外黛綠色的樹,兩只腳像“滴答”搖動的古鐘一愣一愣的相互敲動,可是偏偏中了背誦的“頭彩”:“你來背一下課文。”啊,什么?這句話真像天雷滾滾。我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站了起來,仿佛貓一般舔了舔干燥的嘴唇,望著一臉嚴(yán)峻的老宗,暗自嘆了口氣。唉,放手一搏吧!
我張開嘴唇支支吾吾地飄出了幾個音節(jié),調(diào)皮的字便在舌尖盡情地蹦跳,使得我什么也說不出來。緊攥的手指指甲蓋幾乎全部發(fā)白,嵌進(jìn)了肉里。說吧,說吧。汗水浸濕了發(fā)絲。課文才很不爭氣地游蕩出來,低低的,摩挲著被深深刺痛的神經(jīng)。我緊閉雙眼,聲音輕得宛如文字哼,腳尖抵在一起,快成內(nèi)八字了。
“停。”老宗一聲冷喝。降到冰點的表情好像雕塑永恒地凝固在臉上。她的指關(guān)節(jié)“梆”一聲重重?fù)粼谥v臺上,隨即便是浸泡過咸咸的海水的聲音:“好呀,你居然帶頭開小差!”:老宗狠狠地喘了口氣。“我一定要上報家長!”話畢,翻開課本,若無其事地上課。但我被推進(jìn)了深不見底的冰窟窿,只覺眼前一黑。完了,事情鬧大了,如果上報,不但母親會知曉,而且會成為大家的笑柄的。我腦內(nèi)“嗡嗡”作響,千萬詭異的夢魘魚貫而入。
瞧瞧老宗,“唰”迅速利落地掀開書頁,旁若無人,似乎注定著我們會“恩斷義絕”;再看看同學(xué)們,談笑風(fēng)生,手舞足蹈,他們在熱烈地討論,在我眼里,卻仿若在嘲笑著我。我心如亂麻,垂著眼眸閉著唇寂寥地熬過這段時光。可“放學(xué)”對我更是遙不可及。酸澀之意便泛上了抽搭的鼻頭。
回家,依舊回家了。我顫抖著打開了家門,兩條腿猶如灌了鉛似的沉重地往廚房踱去。可母親專注地盯著爐灶,圓髻高高聳立,側(cè)臉洋溢著淡淡的笑靨。我狐疑地試探道:“媽,有沒有收到短信……”
“說英語默寫情況吧,不錯,滿分。”母親一下打斷了我。“那還有其他的嗎?”母親神情坦然地關(guān)閉了爐灶,干脆地回答:“沒有。”陰霾煙消云散,取代的是我濃濃的感激。
老宗真像熱水瓶般外冷內(nèi)熱。她無言的寬容宛若在我彷徨無助時打開了一扇明窗,讓我求得了黑暗中明媚的陽光。更讓我整裝待發(fā),去迎接未來。
他人的寬容一如踮腳時的力度,抬起身體,更近陽光。